说明：上图选自新浪网“插队的博客”，旨在演示打羊草用的钐刀的样式。也欢迎加孙福生药师个人微信公众号：sunfushengyaoshi

我的老家在黑龙江省西南松嫩平原腹地下的一个小村子，在我成长的记忆中从小学到大学期间家里农活一直很多。当然只有放寒暑假的时候才能更多地帮家里人一把儿，也全身心地体验过大部分农活，如播种、施肥、锄地及割麦子等，但给我印象最深也是最难干的活就是暑假期间“打羊草”。

“打羊草”目的是为家里的马牛等牲畜准备冬季需要的草料，但这个活是需要在夏天完成的。从我家往村子的西边走几里路就是草原，我和爸爸每人都要带上大钐刀，需要交代下的是：钐刀的刀很长，半米以上，有的差不多接近一米，安在两米多长的木柄上。就看这工具也知道太小的孩子是干不了打羊草这活的，我初中至上大学期间几乎每年暑假都干过这个活儿。

每次去打羊草都要带上干粮和足够的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拔凉拔凉的水（那时可以直接喝，现在的我喝没完全开的水都可能拉肚子，退化呀），赶着小马车来到草原上（割下来的草会用车及时拉到家里）。头顶炎炎的烈日，叉开双腿，挥动双臂，抡起大钐刀贴着草的根部下刀，将草齐刷刷地割倒。这不光是力气活还是技术活，因为下刀太高了草割不下来，下刀太低了刀尖扎进了土里，甚至会把刀尖折断。一会功夫汗水就会浸透身上穿的全部衣衫，还有蚊子、瞎蠓和小咬等直往脸上撞，伺机叮咬。每次打羊草都会经历“腰酸背痛大脖筋儿硬”。打羊草留给最深刻的印象不光是累，主要是太热，30度以上的干热，热得无处躲藏，我有时会被热得流鼻血。总之，大家公认，这不是什么好活儿。

打羊草虽然不是什么好活，很多人家也要做，不然耕地用的牲畜在漫长而又飘雪的冬天真的就没有可吃的东西啦。在这些每年参加打羊草的人中，有个人比较特殊，大家都叫他“郑老道”。他就住在我们村南三五里路的另一个村子中，在我的记忆中当时应该是人过中年，为人比较和善，很勤劳也很节俭，和大家过着完全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村生活。他和别人比，特殊的地方就是他是个绝对的“孤家寡人”，一个人过日子，也无任何亲属。因为他姓郑，加上完全单身的情况，所以都叫他“郑老道”。

方圆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郑老道，主要是因为他不光是“孤家寡人”而且还极度勤劳和节俭。有很多人都认为作为一个单身汉，完全没有必要那样勤劳和节俭，也有不少人见到他也常嘲笑他不会生活，他总是一笑了之。当然，有时候遇到难做或不愿做的活时，也有人会说，人家郑老道都干，你一大家人不干干啥呀。

记得有一次（距今肯定不止20年了），在草原上打羊草时，郑老道扛着大钐刀来到我们面前，笑着说“歇会吧，这活真够累的呀”。于是我和爸爸就停了下来，他还对我这样的“白面书生”能干这样的活表示了赞许。他和爸爸聊天时，我看到他的后背也已经湿透。爸爸说，“你一个人差不多就行啦，不用干这么累的活”，郑老道笑着说出了一句对我至今都有影响的一句话：“没办法，活着就得挣扎”。

“活着就得挣扎”，看似戏谑的话，里面包含着些许无奈，但也包含着被动催人上进的成分。后来生活中遇到困难，我也常用这句话来自嘲，最终也总能度过难关。所以，我要感谢“郑老道”（我知道这样的称呼不好，但实在不知道用什么代替）。

大学毕业后，在外地上班了，也就不再有去打羊草的经历了，渐渐远离了农村的人和事，也再没见过郑老道。后来有一天（大概至少是10年前）听人说，郑老道被害了，凶手是图财害命。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一惊，也和鲁迅笔下的柔石一样，惊疑地圆睁了近视的眼睛，抗议道，“会这样的么？——不至于此罢？……”。

但消息是真的，凶手肯定知道郑老道勤劳节俭，因此认定会攒下很多钱。凶手杀人后，翻遍所有地方也没找到钱，其实家中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就是铺盖和地下放着的一个柜子。凶手肯定也采取了各种措施逼迫说出藏钱的位置，但郑老道到死也没说。公安人员到现场后，据说在柜子的一个腿的下面压着（埋着）个饭盒，弄出饭盒，饭盒盖自己就涨开了，里面装着郑老道多年的积蓄，三万多块钱......

郑老道被害的消息着实让我感到惊讶和痛苦，据说现在凶手也没找到，郑老道辛苦积攒的三万多块钱因为没有亲属最后也充公了。此后，小村的人们每每说起郑老道，往往都会加上一句“一辈子图个啥”的评论。当然，也对我产生了影响，那就是我也愈发认同：人活着，既要努力工作、学习，还要学会放松，享受生活，开心度过每一天。

虽然和郑老道只有过一面之缘，甚至早已记不清具体长得什么样了，但我还是每每想起他，想起那句“活着就得挣扎”（我现在有时也说这句话）。只是不知道郑老道在天堂是否过得可好，是否依然勤奋节俭；也不知那个害人的凶手在哪里，郑老道如果在天有灵，那就把凶手也带走吧。

孙福生药师写于2015年清明节于青岛家中

点击下面的链接，可查看作者王建国在黑河日报上的一篇文章，让您更多地了解“打羊草”：http://www.clinphar.cn/thread-250166-1-1.html